乡村是耳醒之地,拥有丰富的天然声音资源,而声音本身又蕴含着丰富的文化价值。基于此,探究在乡村建立声音体验馆的可行性,聚焦声音本身,打造沉浸式听觉体验空间、挖掘原生态环境声音价值、提供交互式声音服务。通过培养听觉仪式感的方式传播声音蕴含的情感与文化,进而推动乡村文化生态的可持续发展和乡村精神家园的构建与完善。
近年来,信息的传播速度及信息含量不断提高,图文逐渐成为大众传播最重要的形式之一。研究表明,人接受的外界信息有80%左右来源于视觉,视觉中心主义在当今时代背景下逐步演化成为视觉霸权。快节奏时代下,人们过多地接受碎片化、浅薄化的信息,对其他如听觉、触觉的感受能力在逐渐下降。同时随着社会经济和城市的迅速发展,城市噪声污染问题也日益严重。居住环境影响因素分析研究表明,室内噪声是抑郁症产生的重要影响因素之一。因此,越来越多的人追求听觉感官的舒适度,听觉文化受到更多重视。与此同时,乡村如何借助文化实现自身振兴是社会广泛讨论的问题,而从听觉角度挖掘乡村文化价值为其提供了新的文化开发视角。
听觉仪式感与乡村文化
声音承载文化
人们需要特定的声音标志,如那些时时回响在大地上的部落号角和悠远鼓声,来区分不同的文化特征和地域传统。在古代,钟鼓之声就是这样主宰着人们的起居作息。声音与文化之间系着一根纽带,历史文化在发展中不断更替,传统文化的情感价值却能够依托经久不变的声音,不断传承。声音的传达能够引起人们即时的情感反应,“四面楚歌”就是很好的例证,楚歌响起,楚兵认为他们的家乡已经被占领了,当即军心溃散,足以可见声音承载的文化内涵,牵动着人们的情感。
但是如今,蕴含着文化内涵的声音由于形式特殊、直接,被大多数人所忽视。随着“景观社会”的不断发展,承载着传统文化的“声景”生存空间不断被挤压。以图像为主要内容的传播方式挤压着声音的感受渠道,因此,重唤人们对声音感官的重视以及喜爱,是听觉文化进一步发展的重要要求。
听觉仪式感
1.听觉仪式感
仪式感是指心理关注和感觉的程度,仪式是客观的,而仪式感是主观感受。可以认为仪式感是仪式这样一个特定时间、特定场所中,行为主体产生的身心活动。因此仪式感往往来自时间(例如传统节日)和空间(例如乔迁新居)两个方面。随着AR、VR等技术的发展,沉浸式体验热度越来越高,空间仪式感也被不断强化。综上,构建仪式感需要通过建立场景,促使用户情感与外在输入相契合。
听觉仪式感主要包括两个层次,一种是用户将“听”这个行为本身作为仪式产生的仪式感,另一种是用户在听声音的过程中获得的仪式感。这两个层次在本质上是一样的,都是将“人”这一行为主体的情感体验作为仪式感的本质起源。
2.听觉仪式与乡村文化
费孝通在《乡土中国》中提到,我国的乡土社会是一种“礼治”的社会。礼是社会公认的合式的行为规范,在不同场景的仪式中逐渐形成。起源于农耕文明的中国社会,始终根植于土地,根植于乡村,因此乡村保存了大量在生产、生活、生态场景中构建的无数仪式与文化。
声音是一个意蕴极为丰富的讯息,具有一种平衡世变的巨大能量,具有承载记忆的功能。传播从“口耳相传”开始,而中国社会始于乡村,故来自乡村的声音代表着我国的乡村文化。通过听觉仪式让人们了解乡村文化是一种潜移默化且可挖掘内容丰富的方式。
基于此,可以设计利用乡村地区资源的声音体验馆,挖掘当地的自然声音资源中的文化内涵,并将其转化为声音文化产品,通过声音体验这一仪式传递给消费者,促进地域文化的传播,从而推动乡村文化振兴。
声音体验馆发展现状
发展现状
2013年开馆的北京第一家胡同声音博物馆,收藏了老北京200余种声音;2015年陈弘礼在广州万木草堂打造的声音博物馆,利用声景设计和光影特效,以声博物,以声寻史。声音体验馆能够改变对声音景观的扁平化处理方式,通过建构场景为参观者提供沉浸式的体验,促进声音的传播以及其内在文化的传承。随着国家对文化保护的愈加重视,声音的文化价值也越发被注意到。但其发展尚未成熟,仍存在许多问题。
存在问题及原因
1.声音的主体地位缺失
在传统的博物馆、纪念馆、展览馆等文化展示场景中,文化载体以实物、图片辅以文字解说为主。声音出现的方式主要有三种:一是背景音乐、音效,二是视频中的配音,三是语音导览等声音讲解。但这些声音元素相对单一,且局限于功能性用途。因此在参观过程中切换不同板块或展区时往往带有割裂感,不能真正地让参观者身临其境,在一定程度上是对声音资源的浪费。
与此类似,目前乡村的旅游景观设计更聚焦于视觉景观,通过直观的乡村特色吸引游客。但以乡村地域生态环境为基础的乡村物质化景观的开发价值,其实远不止于此,声音本身也是开发资源。
2.声音种类匮乏
目前的声音产品市场中,单纯呈现声音的产品主要以白噪音为主,声音种类单一。由于自然环境下收录声音的成本较高,且不受控因素过多,因此大多数声音产品都来自技术合成,以保证声音的纯粹性,不受自然环境变化的干扰,但这也使得声音同质化严重,也失去了其本身蕴含的自然变化特色,缺乏文化内涵。
与此同时,乡村本地人对声音资源价值的认知不足,其丰富的声音资源处于闲置状态,村民对声音资源的保护与传承意识薄弱,在乡村,声音文化依然是一块未被开发的荒地。
声音体验馆的创新开发
设计线上线下联动的声音体验馆——“听声绿洲”声音体验馆。线下选址武汉东湖风景区大李村,通过与特色书店、民宿等商家合作的方式,建构声音体验馆。将体验馆内划分为地域特色声音体验空间和衍生周边文创空间,其中体验空间提供以地域为分类依据、以十二时辰为线索的声音资源;文创空间则提供定制留声产品、声音藏品以及耳塞、耳机等其他声音相关的文创产品。线上打造配套小程序,延伸声音体验服务和周边购买服务。结合当下时髦的NFT技术,设计数字声音藏品,强化声音承载文化和记忆的功能。通过构建一个纯粹由听觉为主导的特殊体验场景,让体验声音成为一种仪式,并逐渐培养体验者的听觉仪式感。
打造沉浸式听觉体验空间
“沉浸”(Immersion)最早的解释来源于美国心理学家米哈里·契克森米哈赖(Mihaly Csikszentmihalyi)提出的心流理论。心流,顾名思义,即人在非常专注的状态下,会过滤部分纷繁无用的意识和情绪,就像“水流”一样源源不断地涌出,这种心流的状态就被称为沉浸式体验。换言之,沉浸感是人在特定情境中获得的满足感和愉悦感,摒除外界干扰而生发出忘我的状态,从而短暂忘记真实世界。在这种状态下人们往往能更好地进行信息的输入与记忆。
“听声绿洲”声音体验馆创新声音的运用形式。我们的民族是和泥土分不开的,因此,乡村地区天然地能够调动中国人的温情。在乡村地区开发声音体验馆从一开始就能让体验者与城市环境隔绝,进入一个大的特定场景。同时,不再将声音作为烘托体验馆气氛的背景,反而规定整个空间的分贝大小,让体验者进入体验馆时有明显的与外面环境的分离感,开始体验听觉仪式。最后,将声音作为直接的文物展示出来,体验者通过戴耳机、蓝牙连接自动收听等方式聆听声音,并标注文字介绍。声音不像目光那样会带有方向性地向其对象投射,而是会形成一个将听觉主体沉浸其中的环境。由于声音的空间性,听觉比视觉更加牵涉身体,因此更容易让人直接地感受到介绍所描述的意境和文化。
从原生态环境挖掘声音价值
从自然生态上来理解,原生态就是生物群落及其环境在一定的空间和时间中构成的整体,是生物在自然状态下呈现出来的生存面貌和表现形态。人类文明孕育于自然,对于自然的声音我们有着天然的亲近与依赖。现代社会高速发展,人们逐渐远离自然以后仍然对自然保留有依赖情感。在自然环境不断受到破坏、乡村文化根基开始动摇的时代背景下,找出人类与自然的和解之道,重新连接自然与人类的情感文化联系,是人与自然共生共存的必然之路。声音体验馆就是从产品内核出发,探索自然声音与人内心情感的新的沟通。
声音体验馆提供的声音产品均收录于自然环境之中,从当地地域特点出发,挖掘有特色的声音,并对其进行净化处理。声音有单一类别,如雨声、风声,同时也包含组合类声音,如雨中梯田、蛙鸣与水滴稻草声等混合声音产品。同时,声音体验馆的声音均是自然环境下实录的声音,是自然而然的,加工过程仅降噪处理,并不破坏原有声音的基本特点与变化幅度。
比起以往的塑造乡村,声音产品更多的是呈现乡村。其借助自身独有的历史发展脉络,形成的独特生活生产方式以及自然景观特点,将这些特点通过纯粹的声音展现出来。这不仅仅是单纯的听觉服务,更是在乡村土地上,让游客的听觉体验与其心理要求相符,唤醒人们享受声音盛宴的乐趣。
建设乡村旅游景观的目的是为游客提供美学欣赏和消费场所。声音景观的塑造在乡村这一文化土壤上具有天然的优势。传统的生活方式及远离城市的位置,让自然环境得以保护。文化的“声音”比以冲击力为吸引方式的视觉景观,更多了一份内涵。
针对声音景观所做的任何探索,均应有助于了解该景观所处的社会和文化。声音体验馆探索声音是在物质化的存在形式上与其对应文化内涵的关系,借用自然声音创新文化的传播形式,体察社会与文化的新的承载形式,让声音更显性地体现自己的文化价值,而不再是扁平化的听觉时空感受,其为声音的内容增加质感与厚度,同时将自然的声音资源化,传达“自然的话语”。
提供交互式产品服务
声音体验馆一方面通过展示声音二维码以及打造十二时辰分类主题,对采集到的声音以时间为划分标准进行分类整合,二维码上注明对应声音内容的基本信息,让受众能够自主选择和点播感兴趣的声音进行欣赏和感受;另一方面,打造定制化周边产品及提供留言板服务,其中定制化服务体现为受众可以租借当地设备自行录制喜欢的声音,并由声音体验馆服务人员进行加工,随后将实体CD及收听二维码以邮寄的方式发给受众。留言板主要是收集受众对声音体验馆提供的声音产品的意见,包括可增加种类及优化建议,提升受众的参与主动性,发挥受众在声音产品打造中的能动性,实现以人为核心的主动传播。
声音体验馆打造交互式产品的目的主要是让受众实现主动参与、主动体验。其中交互的实现需要两类人群,一是乡村居住人口,即乡村旅游的核心,“乡村性”离不开人文景观的烘托,农耕文化在旅游景观中的体现需要以人为主体实现。打造声音产品的同时需要当地居民的主动参与,要让他们意识到声音景观的文化价值,提高他们对当地文化的感知与理解,加强自信和认识。声音作为一种媒介,联系着人与外部景观的关系,通过声音体验馆的打造能让居民更深地体会到自身文化的价值,从而主动丰富声音产品的来源,提高保护声音资源的意识。二是体验馆消费者。从体验者出发,打破原有的对声音的扁平化处理,在乡村的土壤上实现视听交互体验,以立体的声音体验馆空间为声音文化感知提供一个载体,提供多感官体验,让他们通过声音这一媒介来认知乡村的文化特色。
声音体验馆通过打造交互式产品进一步重申声音感官角度的人与自然的联系,人能够根据主观需求来利用自然,自然也能在被人所选择的过程中,展现自己的价值。
仪式感是通过特定场景和行为的设计培养个人习惯,因而人的仪式感是主动的。声音体验馆本质上是培养人们聆听声音的仪式感,促使人们发现声音本身蕴藏的丰富情感记忆和文化内涵,唤起公众对文化的自觉,提高人们对文化的理解和认识。在此过程中,首先要让当地人认识到家乡文化的价值,再借助文旅的形式广泛宣传这些文化,继而推进乡村文化生态可持续发展。
声音在不同地域有着不同的特色内涵,是不会褪色的故乡记忆。声音体验馆立足于乡村土地挖掘声音,让处于不同时空的人能通过熟悉的声音对家乡产生认同感。人们的乡愁意识借助声音这一承载物得以激发,虽然人们无法立刻回到故乡,但通过声音在头脑中再现故乡的情景,能够在聆听中获得内心的慰藉,实现以天然声音为纽带,连接离乡人群的情感诉求,凝聚对故乡文化的认同与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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